Icfj 的一个项目

虚假信息泛滥,记者们能如何还击?

作者 Amarah Ennis
Dec 29, 2022 发表在 对抗错误与失实信息
Abstract web

未经证实的选举舞弊指控到疫苗阴谋论,“信息紊乱” 的现象吞噬了网络生态系统,其中所涉及的错误、虚假和恶意信息,对记者来说也许难以掌握、研究以及反抗。

布朗大学信息未来实验室的联合主任 Claire Wardle 博士在最近与奈特美洲新闻中心合作举办的 ICFJ Disarming Disinformation 大师班上讨论了医疗卫生界别及其他领域的信息紊乱。

Wardle 同时为错误信息教育网站 First Draft 的联合创始人;以下是他为想要研究和解决此问题的记者提供的重要建议:

错误、虚假和恶意信息

儘管经常被交替使用,但错误信息、虚假信息和恶意信息是信息紊乱的不同组成部分。Wardle 提醒,“如果我们 [在定义它们时] 没有准确分类,我们就无法研究它。” 

  • 错误信息(Misinformation)是 “出于相信它会有所帮助而分享的虚假或误导性内容,” Wardle 说。普通人是错误信息的最大传播者:他们可能会在未经查证信息是否准确的情况下分享信息,或是因为他们真的相信它是真确的。
  • 恶意信息(Malinformation)是指意图造成伤害的真实信息。例如,在 2020 年美国大选之后发布的一部纪录片中包含了投票箱的视频,有电影製作人将这些视频与毫无根据的选民欺诈指控联繫起来。真实影像跟这类说法相结合起来后,这些视频宣传了关于 “选举被盗取” 的虚假叙述。
  • 虚假信息(Disinformation)位于错误信息和恶意信息的交汇处。它需要发布和共享虚假信息,并带有造成伤害的意图。通常,传播虚假信息的人大多是出于政治原因、利益或有意製造混乱。

由于上述类别之间存在灰色地带,Wardle 建议记者从三个方面评估内容:内容准确性、个人对内容的信任度,以及个人通过传播该内容造成伤害的意图;一个人对虚假叙述的信念尤其会改变该信息传播和影响线下世界的方式。

“1 月 6 日闯进 [美国] 国会大楼的人们认为他们是在维护民主,认为他们是在拯救宪法,” Wardle 如此解释美国 2021 年的动乱意图。“这并不总是像我们在 2016 年想像般的那样容易。战术在演变,形势在演变,而我们必须意识到我们信息生态系统中的这些变化。”

记者无意成共犯?

记者可能会无意中起上了令虚假信息传播更广泛的效果。例如,Wardle 的团队发现,2020 年 1 月至 2021 年 1 月期间,美国主要新闻频道 MSNBC、CNN 和福克斯新闻专门针对特朗普的推文共播出了超过 32 小时的报道,其中 1,954 条是在萤幕上直接显示出来的。加上这些电视频道大多没有足够的资源去拆解这些内容,它们变相帮助了特朗普及其虚假主张进一步主导选举相关的叙述。

今天的有心之徒知道他们可以利用记者来取得媒体报道。“第一次在美国提到 QAnon 是在特朗普集会之后,支持者穿着 T 恤并举着标语出现,” Wardle 说。 “此前,他们一直在 4Chan 上讨论该站在哪裡才能上镜。”

作为一名记者,必须考虑你的报道是否会间接扮演了虚假信息代理人想要和需要你扮演的角色。即使是出于善意、拆解迷思的尝试,也可能导致有关阴谋论或错误信息的传播。例如去年,FDA(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发布了一段视频,警告人们不要用 Nyquil 煮鸡肉(编按:Nyquil 是一种不须处方便能购买的感冒药水)。这现象其实当时并不流行,但在 FDA 发文拆解之后,这话题在 TikTok 上的搜索量就激增起来。

“你必须了解你的受众,并做出决定:我的受众是否已担忧到需要我去介入并澄清 [错误信息] 不是真的?” Wardle 说。 “你须认知到坏人有时会故意诱使你拆解它,因为他们希望你继续给他们注入活力。有很多空间可以教育你的受众,而不是等到他们看到错误的东西然后才告诉他们那是错的。”

有心之徒会利用新闻业的惯常做法来为他们的阴谋论赢得正当性。作为一名记者,请始终牢记:“你的报道如何能以一种不会变相助大小众社群并最终可能成为他们招募民众的方式去展开?” Wardle 说。

避免间接推动虚假信息传播,并导清事实

记者可以採用一些策略来更好地识别和抵制信息紊乱。例如去理解和打击某论述,而不是针对个别人士或谣言,就是一个必要的进路。

“我们研究了某 YouTube 视频、某 Facebook 帖子、某条推文。但我们必须更好地理解这些单粒原子构成人们理解世界的方式,” Wardle 说。“研究一个论述是更难的,所以我们最后还是用个别例子去玩打地鼠游戏,而不是理解它们是如何组合在一起的。”

她解释其研究团队如何将人们对 COVID-19 疫苗在网上的主要不满归类为六种基本叙述。对大多数人来说,对疫苗不安全的担忧并不是最紧迫的。说英语的在线受众最关心的是对权利和自由的侵犯;对说西班牙语的人来说,围绕疫苗的道德和宗教叙述最为普遍;而讲法语的人则最关心政治和经济动机。

“这就是我们必须了解的——我们该如何回应人们谈论疫苗的实际方式?” Wardle 说。 “很多人,不仅仅是虚假信息代理人,都会执迷于这些另类思维方式。”

反击信息紊乱的另一种方法,是动手去製作迷因图(memes)。 “像我们这类人——研究人员、记者、事实核查员、科学家——都喜欢文字。我们对情绪化、个人化、视觉化感到尴尬,因为这不是所受的训练,” Wardle 说。 “但这是我们必须做得更好的地方,因为那是我们大脑的运作方式。对方阵营比我们想得周详太多了。”

然而,最大的困境也许在于时机。 在 Wardle 看来,记者过于关注揭穿不实之事,而不是赶在阴谋论者之前就先行填补信息空白。例如,如果人们接受过关于 mRNA 到底是什麽的相关公众教育,并且知道它是某些 COVID 疫苗的组成部分,有心之徒就不会能大力宣传 mRNA 疫苗可以改变你的 DNA 这样的说法。

“记者想要关注疯狂、离奇、阴谋论的东西:例如比尔盖茨在疫苗中置入微芯片的说法。但是当人们有疑问而又得不到解答时,我们需要考虑完整的信息供应鍊和数据不足,”Wardle 敦促道。


Disarming Disinformation 是 ICFJ 管理的倡议项目,由 Scripps Howard Foundation 提供起动资金;Scripps Howard Foundation 是 Scripps Howard Fund 的附属组织,以支持 E.W. Scripps Company 的慈善工作。此为期三年的项目,旨在推动记者和新闻系学生遏止新闻媒体泛滥的虚假信息。

图片来源:Uriel SC on Unsp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