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按：Bram Ebus 是普立策中心的雨林调查网络（Rainforest Investigations Network, RIN）2022 年度新闻学人。在此阅读他的报道。
《Amazon Underworld》（亚马逊地下世界）是一个数据主导的跨境调查项目，由来自 11 个国家的 37 名记者和媒体专业人士组成的团队历时 16 个月共同製作，深入探讨六个亚马逊国家边境地区的武装组织和非法经济。
我们为此製作了武装组织的互动地图，并针对这地区的犯罪企业的各方面进行了一系列深入报道，其中许多乏人报道或从没有媒体报道过的面向。
这项调查结果发布于巴西的 InfoAmazonia、哥伦比亚的 La Liga Contra el Silencio 和委内瑞拉的 Armando.info。项目製作的资料库和地图是透过定量和定性方法收集的数据所建构的，涵盖亚马逊六个国家的 348 个城市；非政府组织和其他新闻机构正在使用这些资源，以安全的方式计划他们的实地工作。
《Amazon Underworld》互动地图的萤幕截图。
以下是我们完成这个富野心又高风险的专题协作项目的一些策略和方法，以及我们从中学到的经验教训。
展开跨境协作
在六个具有不同语言、货币和项目管理风格的国家之间协调合作的成功关键有四个要素：聆听、培养信任、规划和拥抱灵活性。国家和地区的具体情况极为影响我们的实地工作，了解这些情况对于研究的成效和记者的安全都是至关重要的。例如，我们需要了解乾旱是否影响了对航运最为必要的特定河道，武装组织在当地的存在及其与政府当局的关係，以及在紧急情况下可向哪些可信的消息来源和当地人士求助。
摄影师 Andrés Cardona 和记者 Bram Ebus 前往巴西-哥伦比亚亚马逊边境地区记录非法金矿开採活动。图片来源：Alex Rufino
如何在浩瀚的亚马逊地区收集信息
在亚马逊地区工作的最重大挑战之一，莫过于跟来自偏远地区的消息人士接触，并获得可靠的信息。我们必须活用所得信息来事先计划好报道策略，例如医疗中心的地点，或可供撤离的机场跑道位置。
在这个面积比整个欧盟更大而道路、城市中心和网络数据连接有限的地区中收集信息并不容易。我们提交了数百个造访公共数据的查询，并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利用 Excel 和 Notion 创建武装组织资料库。这资料库採用统一的方法进行跨国编制，主要依赖第一手资料来源，包括当地实地採访或电话採访，以及官方文件，特别是来自每个国家的行政和司法部门的文件。
鑑于个别国家机构出于政治动机或研究有限的文件可能存在偏见，我们在添加这些文件到资料库之前，都对之进行彻底的审阅和认可。
该跨国协作创建的资料库的萤幕截图。
如何调查非法採矿驳船
我们其中一个报道的目的，是确定採矿驳船的数量。这些驳船是一种大型金属设备，它们舀起富含黄金的河流沉积物，并用有毒的水银汞对其进行加工。我们关注的是巴西的普鲁河（Puruê River），它发源于邻国哥伦比亚的一个国家公园。
对于我们的报道来说，计算驳船的数量是关键，令我们得以估计其环境破坏、黄金产量以及哥伦比亚游击队和腐败的巴西警察的非法收入（他们均从中得到了提成利益）。最初，我们尝试在普立策中心和地球基因组（Earth Genome）的帮助下开发一个演算法；但这并没有奏效，其一是因为持续的云层复盖不利计算，其二则是驳船的移动性增添了重複计算的风险。
我们与一间致力于保育亚马逊的非政府组织建立了合作伙伴关係，并安排了两次试飞航班，统计了总共 168 艘驳船。这引起了人们的质疑，因为当时的一个月前，执法部门的一次针对性捣破行动据称已摧毁了其中大量驳船。
利用 Planet 的卫星图像，我们注意到河流颜色发生了变化；多年来，由于大量的疏浚工作，河流的颜色一直是浅棕色，类似于加入了牛奶的咖啡。在捣破行动前大约五天，河流已恢復到原来的黑色，这意味着驳船活动停止。当我们与当地人（包括矿工本人）交谈时，很明显他们已经设法隐藏了大部分驳船，以应对这些针对性执法行动。数周后，当我们进行后续航测时，随着矿工回到当地，驳船的数量已急剧回增。
在 7 月初的一次航测行动中，我们在普鲁河沿岸观察到 159 艘採矿挖泥机。图片来源：Jaap van 't Kruis
风险管理与安保策略
在我们启动这项目时，团队的最初一次会议，就是参与实地工作安全工作坊来帮助团队作好准备；我们透过学习如何分析时政背景和辨识风险、建立人身和数码安保措施，以及在紧急情况下的应对策略。
巴卡雷纳（Barcarena）警方在夜间巡逻中搜查一名嫌疑犯。图片来源：Wagner Almeida
所有前往巴西、哥伦比亚、秘鲁和委内瑞拉的报道之旅都受到监察，并在每次任务前设计了安保策略。这些策略包括有关安全状况的背景信息，例如非法武装组织的存在、通信的可能性（电话信号、流动数据等）、紧急情况下的主要联繫人以及每个地点要採访的地点和个人的详细信息。我们知道纸上的计划可能会适时改变，但它是我们展开工作的安全基础。我们预先拟订了打电话或发送信息的频率，以报告一切正常或是询问任何更新状况。
委内瑞拉南部的河流被用作燃料和其他採矿用品的贩运路线。图片来源：María Ramírez Cabello
每个国家用于监察和通信的工具之一是 Garmin GPS 设备。它帮助监察路线，在既定地点找到团队成员，并透过电话号码或电邮提供现场进展的简短报告。它还有助于发送和接收警报信息。
在报道期间，巴西靠近哥伦比亚边境的普鲁河曾发生了一起事件：当团队在河上航行时，他们遇到了雅普拉（Japurá）宪兵队的成员，并在过程中被没收储存照片和影片的设备。
在得知这一情况后，我们立即启动了拟定的安保策略，并联繫了值得信赖的联络人，他们在数小时内协助我们通知了当局。同日，宪兵再次联繫我们的团队，并归还了被扣押的设备。此后，我们继续进行监察工作，并更频繁地与连繫人汇报状况以密切关注事态发展。幸而，在团队返回哥伦比亚之前，再也没有进一步的同类事件发生。
图片来源：Renan Bomtempo via Pexel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