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彼尔姆市（Perm）的俄罗斯独立媒体《Zvezda》一直在报道乌克兰战争时使用 “战争” 一词，无畏俄罗斯政府的审查法，儘管这意味面临巨额罚款甚至刑事起诉的风险。
然而，该媒体仍有部份员工留在俄罗斯境内。此前，《Zvezda》已因为敢言报道而遭受打压，导致其网站及其在俄罗斯热门社交媒体网络 VKontakte 上的页面在 3 月被封锁，广告收入顷刻暴跌。
“我们没有校对员，所以读者有时会指出语法错误，” 《Zvezda》主编 Stepan Khlopov 在接受《莫斯科时报》採访时这样说。“没关係。真相诚可贵！”
在俄罗斯总统普京下令坦克开进乌克兰近一年后，俄罗斯的地区媒体受到更严格的控制，当局陆续封锁或起诉那些违反战时审查法的人。仍有少数独立媒体倖存下来——但都要麽被迫大大削减规模，要麽流亡海外。
本地媒体尤其容易受到财政压力的影响。代表 36 家独立俄罗斯媒体机构的独立地区出版商联盟（AIRP）驻俄罗斯负责人 Sergei Lapenkov 表示，即使是相对较小的罚款，也会给已经难以应付日常开支的媒体带来重大难题。
“对于地区新闻媒体来说，150 万卢布（22,000 美元）的罚款基本上与死刑无异，” Lapenkov 说。
同时，入狱和政治迫害的风险也是非常真实的；一些当地出版商认为要求记者去冒繫狱风险是不可接受的，毅然选择先行关闭。
《Zvezda》员工摄于俄乌战争爆发前。图：受访者提供
其中一个最为人所知的受害者，也许是总部位于叶卡捷琳堡的新闻网站 Znak.com；该网站于 3 月被迫停运。
其他地区性媒体也相继关闭，包括在 12 月停运的远东通讯社 Sakh.kom、3 月在西伯利亚的《UGRAPRO》和 10 月位于邻近莫斯科的弗拉基米尔市（Vladimir）的出版物《ProVladimir》。
“在这种情况下工作既困难又危险，” 《Krestyanin》的出版社负责人 Irina Samokhina 在 6 月写给读者的告别信中，如此解释停办这份俄罗斯南部最受欢迎的独立报纸之一的决定。
该报由 Samokhina 的父亲于 1991 年创办，在停运前每周印数为 13,700 份。
Samokhina 写道：“我们无法再给每个人表达观点的机会，我们无意发表读者对政府的批评。”
与许多资金更充裕的国家同业一样，一些地区媒体机构已将员工撤离到国外，并试图从国外继续他们的工作。
这其中包括着名的当地媒体，如西伯利亚的《Lyudi Baikala》和俄罗斯东北部的《Pskovskaya Gubernia》。
Groza 是位于鞑靼斯坦共和国（Tatarstan）喀山市（Kazan）的一家由学生营运的网络媒体，在安全考量下决定将其大部分员工迁移到国外，但仍有一些员工留了下来。
由学生营运的网络媒体《Groza》团队。图：受访者提供
“在鞑靼斯坦，我们是继 Idel.Realii 之后第二个 [被迫停运] 的机构，” 《Groza》主编 Leonid Spirin 说。Idel.Realii 是美国政府资助的自由欧洲电台／自由电台网络的一个媒体项目。
“我认为他们迟早都会找上我们，” Spirin 曾向《莫斯科时报》表示。
据 10 月启动的区域媒体项目《Govorit NeMoskva》的主编 Viktor Muchnik 称，为了从国外收集新闻，大多数流亡的地区媒体继续依赖俄罗斯境内记者的报道。
Muchnik 是西伯利亚城市托木斯克（Tomsk）独立频道 TV2 的前负责人，在该频道关闭后，于 3 月离开了俄罗斯。
Govorit NeMoskva 目前仅在社交网络上可用——在 Telegram 上它有近 15,000 名订阅者——并收集来自俄罗斯各地的地区新闻报道。
社交媒体虽然一直很重要，对须与国内受众保持联繫的流亡记者尤甚——特别是在他们的网站在国内被封锁。
Muchnik 坚持认为，竖于俄罗斯境外并未对他和团队发布的信息之准确性造成负面影响。
“我们的媒体优势始终在于对我们的地区的深入了解，” Muchnik 告诉《莫斯科时报》：“我认为这份理解并没有因为在国外度过几个月而退步。”
然而，无论地区域媒体最终走向何方，融资的来源始终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Govorit NeMoskva》主编 Viktor Muchnik。图：受访者提供
移居到国外通常意味着出版物变得依赖于不可预测的外国资助；与此同时，那些留在俄罗斯的员工则因广告收入暴跌以及战时经济混乱导致的纸价、印刷和分销成本上涨而深受压力。
对于留在彼尔姆市的《Zvezda》来说，与战争相关的广告收入下降，意味着他们被迫将新闻编辑室的员工数目从 10 人裁减至 3 人。
“我当时告诉团队 ‘请不要感到不快，但我们确实不能维持以往的薪酬水平，’ 并建议他们为自己的未来作决定，” Khlopov 说。
儘管如此，很多当地编辑团队认为他们有责任继续知会他们的读者——就算不是关于战场前线发生的事情，至少是关于俄乌战争正如何改变俄罗斯的报道。
一些人认为他们的工作阻止了一些俄罗斯人盲信亲克里姆林宫的政治宣传。
Lapenkov 对《莫斯科时报》表示：“很多 [地区] 媒体与人民接近，人民也需要他们，以至于当地报纸的总编辑在镇上的权威可能比市长大得多。”
Lapenkov 的观点得到《Govorit NeMoskva》主编 Muchnik 的认同，他认为地区新闻不仅在当前很重要，更将在现政权结束时有助 “重组”一个新的、民主的俄罗斯。
“现在就当地利益、我们现在缴纳多少税款、我们需要什麽以至我们的社区需要什麽去展开对话是很重要的，” Muchnik 说。
“如果你问当下 [俄罗斯] 媒体需要什麽，在我看来，那就是地区新闻。”
图片来源：Klaus Wright on Unsp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