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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月下旬，俄罗斯当局迫使俄罗斯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的独立报纸之一《新报》关闭。一个月后，有暴徒向其主编、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德米特里·穆拉托夫泼漆施袭，油漆中还掺了丙酮。这群不知名的凶徒当时还嘲弄他 "代我们的孩子受罪吧”。 自《新报》于 1993 年问世以来，该报已有六名记者遇害，受到威胁的更不计其数。在泼漆攻击之后，穆拉托夫因眼睛灼伤去了医院，《新报》的编辑团队也就此展开调查，并发表了一篇关于该事件的文章。 不懈工作在俄罗斯在 2 月下旬开始入侵乌克兰时，当时《新报》不确定该如何报导战争的事态发展。该报做的第一件事，是先去建立事件时间流程。然而，几天之内，负责监督俄罗斯媒体活动的政府机构 Roskomnadzor 向他们的新闻编辑室发出了警告：入侵只能被称作 “军事行动”，而绝不是 “战争”。 面对遵守此规定或完全停止报导侵乌战争的两难选择，《新报》决定寻求读者意见。“大多数读者回应说，继续这项工作更为重要，因此我们应该遵守规定，” 驻圣彼得堡的《新报》总编塞拉菲姆·罗曼诺夫说。 “仅仅半个晚上，我们就从网站上下架了近 300 篇与乌克兰事件相关的文章。” 罗曼诺夫解释说，新闻编辑室的律师为编辑人员制订了指引，例如，在报导战争受害者时，文章应标明俄罗斯国防部的官方立场。一般而言，新闻报导应包括来自俄国当局的引述，以反映克里姆林宫的官方叙述。 “每篇文章在发表前都经过律师的审核，我们网站的内容管理系统也会显示已被 Roskomnadzor 标籤为 ‘不受欢迎’ 组织的名称——这包括 ‘外国代理人’、不受欢迎或被禁止的机构——以及 ‘战争’ 这个词，” 他说。“俄罗斯还通过了关于传播有关俄罗斯军方 “虚假” 信息的法律，[对违例者] 处以最高 15 年的刑事处罚。就在那时，我们意识到我们正处于一个全新的新闻业实况。” 俄罗斯对媒体的打压，迫致独立媒体如 Telekanal Dozhd（TV Rain）以及该国历史最悠久的媒体之一 Znak.com 和 Ekho Moskvy（莫斯科迴声）停止报导。与此同时，《新报》面对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起初印刷版的发行存在问题。读者没有收到新的实体报章，而是开始在邮箱中收到手写的便条，上面写明《新报》被禁。他们的签名是：‘尊敬的，你的邮递员上。’ 当人们打电话往邮局查询时，他们被告知该报已被关闭营运，不受接受订阅。这情况持续了一星期，” 罗曼诺夫解释，事后邮局发言人否认了这些指控。有见及此，《新报》开始在自己办公室外售卖报纸。 罗曼诺夫表示，自战争爆发以来，《新报》网站流量下降，读者造访网站受到干扰，包括与内容汇整平台 Yandex Zen 中断连接，以及搜索引擎排名下降。 3 月 22 日，俄罗斯最大的亲政府新闻机构之一 RIA Novosti 发表了一篇文章，称《新报》因没有将某组织列为 ‘外国代理人’ 而收到警告。如一年内多次未能遵守此要求，法院可以吊销新闻编辑室的营运许可。 “几天后，在律师的帮助下，我们设法获得了附上该警告的文件。就在那时，我们终于知道了我们被罚款的确切原因。那是在周五和周一，RIA Novosti 指出该报再次受到警告，” 罗曼诺夫说。 “我们立即宣布暂停营运。情况当时可以变得更糟：例如被列入极端主义或不法组织名册；想像一下如果《新报》的记者被纳入塔利班成员之列。” 5 月初，《新报》的流亡记者在拉脱维亚推出了新的 NovayaGazeta.Europe，以继续在国外进行报导。罗曼诺夫解释说，与此同时，留在俄罗斯的《新报》记者正准备在局势解决到可接受的程度后，重返工作岗位。 “当时曾有撤军的希望，但之后你就看到了布查的照片，” 他如此解释。该批照片纪录了俄罗斯军队在基辅附近的乌克兰城市布查屠杀平民的暴行。罗曼诺夫驳斥了几家俄罗斯媒体和亲俄社交媒体用户质疑这些照片真实性的企图，他补充说：“我真的不明白需要什麽样的证据，因为 [如果你愿意的话] 你可以声称任何照片和视频都是假的——而也许这会令那些行凶的人逍遥法外。” 我跟罗曼诺夫详谈了俄罗斯新闻业自战争开始以来发生的变化，《新报》如何应对该国对独立媒体的镇压，以及接下来的展望。 在俄乌战争这议题上，言论自由是否存在？乌克兰战争是 [俄罗斯] 当局终于不再假装没有进行审查的关键时刻。 [政府] 曾试图在国际上支持这种 [新闻自由] 形象。但在 2 月 24 日之后，他们开始封锁新闻网站，并在没有任何正式理由的情况下向记者发出警告。 现在我们已经到了根本不可能说出这场战争的真相的地步。如果你是俄罗斯官方註册的媒体机构，你没有 “合法” 的方式将这些信息向读者和受众传达。因此，地下和离岸新闻的时代已经来临了。 俄罗斯国防部不会认可任何独立媒体。没有这认证，所有媒体都无法确保其记者的安全。而那些 [去乌克兰] 的记者——[例如] Oksana Baulina，来自 The Insider 的殉职记者，就很有经验。 你会推荐追踪哪些俄罗斯记者？独立媒体正处于暂停状态，但很多媒体机构仍在运作，儘管它们在国内被封锁；很多 Telegram 和 YouTube 频道也涌现了。 例如，TV Rain 的前负责人 Tikhon Dziadko 和妻子 Ekaterina Kotrikadze 都有开设自己的 YouTube 频道，在平台上发布了对 [乌克兰总统] 泽连斯基的激动人心的採访。 在被 RTVI 解僱后，Anastasia Chumakova 则创办了自己的媒体机构 Astra，致力于调查乌克兰的战争罪行。记者 Farida Rustamova 创立了 Faridaily；她曾是国家杜马的政治观察员，现在正试图弄清政客们的计划，以及战争将何时结束。 在俄罗斯，很多人始终对当下这场战争以至很多媒体机构被停运的事实不为所动。在这情况下，你如何维持你的使命？新闻业间对此有认真讨论；人们正在经历倦怠和对这个专业的彻底幻灭。在这种背景下，有新闻明星正在冒起——但你仍然感到无助。 有人建议大家离开这个行业。其他人说，‘不，我会是最后一个关灯的人，哪怕每个人都离开。’ 就我自己而言，我无法摆脱这一切就像一部电影的感觉。也许我低估了个人风险和我失去工作的事实。 新闻业该如何应对这艰难的时期？思考如何领导未来的新闻业。俄罗斯新闻业将不得不进行彻底的重组。 考虑如何保持专业，变得更加独立，开发与读者合作的渠道，以及如何在俄罗斯以外实现这一点。 主图：2019 年 6 月，塞拉菲姆·罗曼诺夫 (Serafim Romanov) 摄于圣彼得堡一场为声援记者伊万·戈卢诺夫 (Ivan Golunov) 的集会上。乔治·马尔科夫 (Georgy Markov) 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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