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专题系列的上篇中,Luba Kassova 邀得三位乌克兰知名女记者参与访谈,分享对当前战争经历的看法,她们分别为:专长报导外交事务和冲突的 Nataliya Gumenyuk,她分别为《卫报》、《华盛顿邮报》、《纽约时报》和其他国际媒体撰稿,并为公益新闻实验室的联合创始人;实验室另一位联合创始人 Angelina Kariakina,她亦是 Suspilne Ukraine 的公共广播公司的新闻主管;以及 Suspilne 的 Radio Culture 节目的执行製作人和主持人 Iryna Slavinska。
“作为乌克兰电台电台主持人,我明白我的生活远远没有战地记者和其他在前线的同事那麽危险。然而,我意识到俄罗斯正在针对广播和电视发射塔。Kherson、Mykolaiv 和其他城市的案例清楚显示,佔领者的目标是记者,尤其是 Suspilne 公共广播。在没有互联网的部份地方——人们只能使用 FM 或 AM 收音机来了解最新信息。俄罗斯想中止我们的无线广播。”
——在自由电台记者 Vira Hyrych 在基辅家中死于俄罗斯火箭炮攻击的几天前,Iryna Slavinska 如此反思自己的不安
自俄罗斯侵乌的三个多月以来,已有八名记者殉职,另有 15 名因参与战斗或受砲击而在战场丧生。在乌克兰战争期间,每月殉职的记者人数是目前任何其他冲突中的三倍,这包括叙利亚和也门的冲突,以及最近的阿富汗战争;此外,在乌克兰殉职的记者中有两名是女性。
随着战争愈演愈烈,女性再次发现自己从新闻报导中消失了。近期一项对乌克兰战争的在线新闻报道的评估显示,相关报导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声音来自女性。即使那些涉及女性的报导也大多将她们描绘成受害者,忽略了她们的在困境中的抗逆力。
我跟三位乌克兰女记者讨论了她们在战争期间的工作和生活、她们如何应对无处不在的危险,以及协助她们每天坚持下去的动力。这些记者均不习惯成为故事的一部分,她们因此以最低调的方式描述了他们所面对的巨大身心压力。
战争带来的巨大身心压力
Angelina Kariakina 跟我描述了不断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对身体构成的压力。她认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变得更加果断,甚至不耐烦:“你需要一直移动、移动、移动。慢吞吞的人会让你发疯。你的身体已变得僵硬,你的肩膀感觉像石头,因为肌肉一直都很紧张。”
Nataliya Gumenyuk 则生动地描绘了作为一名乌克兰战争记者的疲惫状态——记者们所报导的不只是影响到他人的故事,也在影响自己。“对于任何外国记者来说,这是一份工作,一份累人的工作,而且他们很擅长于此。但我们正在做的工作同时跟我们生活中的一切交织。这实在是令人筋疲力尽。抗逆力很大程度来自于你如何学会保护你的体力资源,” 她说。
为了节省体力,并应对身边不同人持续不断的压力和要求,Gumenyuk 设下了明确的界线:她只专注于新闻工作,并将频繁涌现的人道援助请求转发给其他人。
适应失去常态的哀伤
“对我来说,说自己失去了一些东西是不公平的,因为到目前为止我确实还没有。但我们失去了整个世界,整个和平的世界,” Kariakina 哀伤地总结了乌克兰正在经历的庞大失落感。悲伤填满了一切空间。
她回忆起当时的情绪:被迫 “关掉灯和服务器”,然后锁上了 Suspilne 仍然是簇新的新闻编辑室。现在,面对着失去常态的悲痛,她将任何关于战前生活的深刻反思都搁置起来不去想。
在採访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之前,Kariakina 顺道回到了她在高层建筑中的公寓单位,将她穿了几周的连帽衫换成不同的衣服。“当你打开衣柜,深入平静生活的那一刻太难了,因为它给了你一种一切都很好的错觉。最好不要这样做,因为这会很难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她说。
Kariakina 关上了衣柜,不再听她的音乐播放列表,也不再看她最喜欢的剧集 The Office 来放松心情;她在前线的同事亦然。
废墟中的坚持动力
在这场暂未看到出路的战争中,儘管 Gumenyuk 和 Kariakina 都与这种悲伤和工作压力时刻共存,她们都意识到自己的新闻工作所带来的充权动力。她们都报导了在国内外带来影响的重要故事,并认为能够讲述这些故事是种幸运。她们俩共同创立的公益新闻实验室上周就因其在苏梅、哈尔科夫、切尔尼戈夫、布哈、顿巴斯、赫尔松等地区记录俄罗斯战争罪行而获得了美国国家民主基金会的民主奖。
“我认为我们作为记者处于有利地位,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情来讲述这些故事。我们仍有一些力量,” Gumenyuk 说。“我们有责任影响当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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