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在土耳其和叙利亚发生的地震灾难是给全球各地记者的一个及时提醒：越来越多的 “自然灾害” 并不完全是自然灾害——更往往因人为失误、疏忽或腐败而变得更恶劣。
对于发挥监察角色的记者来说，摒弃自然灾害的破坏仅仅是因为 “自然现象” 的想法是一个很好的起点。
例如，虽然土耳其当局逮捕了跟倒塌建筑物有关的数十名建筑承包商，但事实上很多建筑物从未得到加固，这是由于未被追究责任的政客和其他官员一意孤行落实了特赦法。
据专家称，截至 2 月中旬，至少有 40,000 人死亡——是这种疏忽导致了更严重的死伤数字。
过去十年，气候变化、贪腐和民主制度受挫的影响下，从积极调查洪水、地震、海啸、火山爆发和颱风的后遗，或是追究关键人物的责任，记者的责任比以往更趋重要——无论这工作是在远程抑或现场展开。
尼泊尔多媒体调查报道网络的创始人、记者 Rajneesh Bhandari 曾为《纽约时报》、《国家地理》和其他媒体报道 2015 年尼泊尔地震的后果；地震当时造成大约 9,000 人死亡。
“我当时在交通警察局，用他们的互联网发送我的第一篇故事，” 他忆述当时为《纽时》製作的视频报道。
Bhandari 说，灾难调查採用了很多传统的侦察方法，例如利用数据库和遥感工具、社交媒体搜索以及追踪资金去向——他说，尤其是很可能会出现贪腐现象的重建阶段。然而，他亦指出，这些故事需要调查记者付出额外的努力：从现场进行报道（或与现场合作者合作）、对倖存者和正经历丧亲悲痛的家庭表现出同理心，并在灾难发生后的几周和几个月之间持续提出新、有创意的问题。
对于以监察公权为己任的记者来说，一个很好的起点是摒弃土耳其地震等自然灾害的破坏仅仅是 “自然现象” 的想法。相反，记者应将其视为高风险事件和人类行为的综合结果，然后开始追踪一层层线索：资助、相关人物、不可预见的需求、负责的官员；你的调查很可能是第一个指出真实情况并能在未来挽救生命的人。
考虑到这一点，以下是供调查报道编辑和记者参考的 10 个主要问题，能用于询问他们的受访来源，也适用于他们的构思与规划过程：
1. 援助捐款去了哪里——而阻碍这些资金流动的扼制点又在哪里？
灾难一般会启动数百万美元起计的资金拨动，包括援助、重建和赈灾资源。除了贪腐丑闻外，记者过去也经常揭露令人震惊的调配失误和发放拨款的系统性失败，这些问题都会导致资源的错配或延误。2015 年尼泊尔发生地震后，尼泊尔调查报道中心製作了一篇关于重建资金扼制点的优秀侦查报道，指出灾后 21 个月间，只有 3% 的资金有用于帮助流离失所的倖存者。针对资金去向的追踪，记者需要追问的关键问题是：“谁是分配链中的关键人物——谁负责监督？”、“应急物资或食品是否出现被盗或转移到黑市经济？” 以及 “私营服务供商应如何获得合约，他们又是否有履行之？”
2. 人为因素有没有加深灾难的影响——不论是事件发生之前以及之后？
这问题可以延伸出许多调查角度——从有关规划失效、传讯失误的简短故事到叙述气候变化的长期影响。除了少数例外，自然灾害通常是可以预见的，且能透过有效的规划、资源分配，以及及时的公共警报（如在飓风吹袭、火山爆发和海啸等情况）来缓减整体影响。有效和协调的政府动员可以减低人命伤亡，这就正是 2010 年纽西兰因成功应对 7.1 级坎特伯雷地震而仅录得一人死亡。
3. 灾难是否会导致附近设计发生洩漏或有毒物质汙染？
2011 年日本海啸引发的福岛核灾难以及所涉及的技术和通讯失误是最瞩目的例子。地震、洪水和海啸会引发连锁反应，例如受损的炼油厂、军事基地和化工厂所造成的汙染，如果不进行深入的新闻挖掘，这些影响往往不会被发现。
记者应慎重避免重复刻板印象，并根据每个受影响社区所面临的情况去报道抢劫一类事件。
4. 贪腐或任人唯亲等现象是否有加剧死亡数字？
根据《自然》期刊的一项研究指，近几十年来因地震导致的建筑物倒塌所造成的所有死难者中，有 83% 发生在以系统性腐败为人所知的国家。该研究作者指出，不良的施工实践 “在很大程度上令中等级数的地震演变成重大灾难。” 在其他情况下，有不负责任的领导人曾在关键的应急应变岗位上安插了不称职的亲信，而贪腐和救援资金的非法挪用，则导致了更多的人命损失；据指，2022 年巴基斯坦爆发大洪灾后就发生了同样情况。
5. 数据如何反映了应急管理机构存在的问题，或救灾援助的差异？
2021 年，《华盛顿邮报》数据记者 Andrew Ba Tran 深入挖掘政府数据库，发现美国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FEMA）的援助批准率从 2010 年的 63% 暴跌至 2021 年的仅 13%。该团队还比较了援助数据与人口普查数据中的种族类别，揭示美国 “深南部” 的非裔灾难倖存者持续系统地被拒援助。
6. 如何以合乎伦理的方式报道倖存者之间出现的抢掠和违法行为？
不完全是一个调查角度，但仍然值得注意：注意刻板印象和偏见。正如研究员 Nadia Dawisha 在分析 2005 年美国卡特里娜飓风灾难的新闻报道时的发现一样，非裔倖存者经常被描述为无法无天，而白人倖存者则被描述为寻求帮助——她指出，一个非裔美国人从商店获得食物离开会被描述为 “抢掠者”，而一个白人做同样的事情则会被描述为 “寻找食物”。专家强调，记者应注意避免重复这类不公的刻板印象，并按每个受影响社区所面对的实质情况去报道这类抢掠事件。
7. 我们可以从新的紧急应对人员身上学到什麽？
《新人道主义》（The New Humanitarian）执行主编 Josephine Schmidt 跟 GIJN 表示，灾难应对——以及 “价值 300 亿美元的人道主义援助产业”——已不再专属于政府、联合国和 “大型援助” 持份者；他们现已包括个人、在线社群，甚至自费前往灾区现场的志愿消防员。这些应急救援人员可以提供重要且可信的独立事实、有价值的受访权限，甚至可以充当揭发不义的举报人。
8. 灾难发生初期可能会引发甚麽公共卫生威胁？
灾害导致的新状况——尤其是饮用水受汙染和卫生设施的故障——往往会在灾害发生后造成新一波的疾病死亡。此外，记者需要仔细检查灾难对关键的日常卫生服务（从结核病药片到产前护理和呼吸机）的中断。
9. 谁在乘灾难之便牟利？
过去不少灾难都出现各种令人咋舌的机会主义者——这包括有计划地散佈意识型态的造谣者到贪腐的官员，以至冒充受害者在网上骗取捐款的不法之徒。2010 年海地地震几週后，受破坏的太子港国际机场的一名休班官员试图勒索记者和一名私人飞行员，以换取他们离开的权利，导致飞行员不得不毅然将飞机滑行，以逃离该官员召集的一群暴力匪徒。
10. 我们缺漏了甚麽？
从缺乏重建项目所需的熟练专业人员，到被无视而可能会导致更大灾后威胁的贫困社群，灾难之后的问题如此之多，编採团队实需要定期展开讨论和思考。如果你想要分享任何相关想法，请不吝联络我们，我们会将它们整合到我们正在研究的更广泛的灾难调查报道指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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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imate Crisis: Ideas for Investigative Journalis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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