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月 7 日，Meta 行政总裁马克·朱克伯格（Mark Zuckerberg）在特朗普就职前夕宣布结束 Meta 在美国事实查核的工作，并打算 “摆脱” 事实查核员，变相将记者与造谣者一视同仁。
朱克伯格偏偏对第三方事实查核计划的源起略去不提：在剑桥分析公司滥用个人数据干预多国选举的丑闻被揭发和俄罗斯透过 Facebook 干预 2016 年美国大选的指控浮现之後，是他领导 Facebook 推出第三方事实核查计划，以挽救其企业信誉。如今，随着美国政府换届，朱克伯格竟将那些在过去 9 年来为他的平台扫除失实信息的查核人员比喻作审查制度的一员，甚至指责他们 “破坏信任远胜於建立”。
对於我们这些曾与 Meta 合作的事实查核人员来说，此举并不完全令人惊讶。在 2024 年 8 月，朱克伯格去信美国众议院司法委员会主席、众议员 Jim Jordan 表达了遗憾，因为他在疫情期间屈服於拜登政府的压力，“审查” 了 Facebook 和 Instagram 上的热门内容。他没有具体说明他所指的是什麽内容，但我们这些须每天潜行於他的社交网络最有毒的角落的人都知道，我们的事实核查仅限於打击宣传使用漂白剂治疗新冠肺炎的视频或是声称疫苗可能导致不孕或基因突变而阻止人们接种疫苗的失实信息的传播。
当时还有更多的迹象。在 2020 年那充满不确定性和谣言的几个月里，事实查核人员毫不费力地就发现了有意广泛传播的欺诈性和潜在有害内容。Facebook 为我们提供了有效的内部搜索工具，令我们能追踪误导性和操弄性的贴文的演变。我们利用至少两个专家来源和国际事实查核网络（International Fact-Checking Network）所建立的一系列指引来核证选定的相关内容。
到了 2022 年，这些工具就只剩下空壳。此前，我们可以用这些工具来追踪虚假信息（通常充斥着仇恨言论），但当时我们发现这些工具只会给我们反馈脱发产品和膳食补充剂的促销信息。这平台似乎在故意削弱帮助我们执行他们付费委托我们展开的事实查核服务的所需工具。
幸而，我们当时仍然有 CrowdTangle：这是一款出色的外部监察工具，不仅被事实查核人员使用，连媒体、倡议者和研究人员也使用它依赖来监察社交媒体。Facebook 於 2016 年收购了此工具，随之决定於 2024 年 8 月将其关闭。
彻底卸下伪装
朱克伯格口中的所谓 “审查”，包括了其核查合作夥伴（如 PolitiFact、Chequeado、法新社、Aos Fatos、路透社、Correctiv、Maldita.es、Africa Check、美联社等）为解释爱滋病毒确实存在、气候变化是事实，以及普京在习近平面前下跪的照片是人工智能生成的等等努力。
这些合作夥伴从不会在 Meta 平台上删除内容；相反，他们会在贴文中添加警告，指出其中含有虚假或误导性信息，这可以立即限制该贴文的传播能力。而接下来会发生什麽则取决於这家科技巨头：它可以暂停误导者发布信息的特权数天，或是永久删除其帐户，或根本不采取任何行动。
诚然，第三方事实查核程序并不完善。虚假信息常常被无意间传播；有些则相对无害的，跟故意误导、有心操弄民情和搏流量和收入的虚假内容并不尽同。此外，Meta 的申诉系统允许用户对 “虚假” 或 “部分虚假” 的评级提出质疑，但这系统复杂且不直观，常常让那些想要提出上诉的人感到无能为力。
然後还有政客的问题：Meta 不允许直接查核政治人物的言论，这意味着查核人员不能在他们在 Facebook、Instagram 或 Threads 上的贴文（往往会获得庞大关注）标注警告，即使他们明显是荒谬且煽动分化的虚假陈述，例如声称阿根廷的最低工资为每月 1,100 美元（实际上每月不到 300 美元），或者某些国家 “清空了 [自己的] 监狱和精神病院” 再把这些移民输出到美国，还有更明目张胆的说词——例如，Facebook 容许菲律宾前总统杜特尔特（Rodrigo Duterte）肆无忌惮地透过网军发布大量谎言，去合理化其血腥滥暴的反毒运动。
尽管有缺陷和局限性，Meta 的事实查核程序曾是这平台上抵御虚假信息的唯一壁垒。这表明 Meta 当时尚有意愿承认并解决这个问题。
如今，Meta 变相是承认虚假信息就是其商业模式的一部分，并在美国政府将虚假信息视为其政治策略的（基本）一环的背景下作出这样重大的政策转弯。Meta 正在紧追伊隆·马斯克（Elon Musk）掌控下的 X 的脚步，推广社群注解作为一种据称旨在 “保护” 言论自由的机制。此举补充了朱克伯格另一项旨在为更激进的保守派铺路的声明——取消 “对移民和性别等话题的限制”——这很可能只会加剧其本已盛行於其社交平台的仇恨言论。
Meta 的新举措目前主要集中於美国境内的事实查核行动，但毫无疑问，它的范围将进一步扩大。这种情况让新闻业再次成为所谓限制公众自由的替罪羊，但也为事实查核工作者们提供了一个契机，让他们重新评估自己对科技巨头的依赖——因为这些科技巨头只会越趋以言论自由为藉口去行牟利之实。
图片来源：Julio Lopez via Pex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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