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几年，全球重大新闻排山倒海袭来，让许多记者感觉就像搭上了一班遇上剧烈气流的飞机。
在美国，特朗普的重新执政，让记者们不得不面对接下来数年的各种不确定性，以及肩负起对他一再发表的虚假或误导性言论进行严谨事实核查的责任。特朗普的媒体策略与曝光率，冠绝其他政客；他一再恶意地针对新闻工作者，甚至威吓要跟批评他的媒体算帐。
而记者所经历的焦虑感并非仅限于美国。在全球民主倒退、战乱不止、收入削减、贫穷趋势持续、散播仇恨的力量肆虐，以及气候危机恶化的同时，记者能如何在有限的资源下继续跟进新闻议题的同时，在日常生活中找到身心平衡？
为此，我请教了四位心理学、瑜珈、正念和灵性专家，他们合共有超过 75 年帮助专业人士增强抗逆韧性的经验。
以下是他们为面临前景不确定性、倦怠等问题的记者提供的建议：
（1）在逆境中寻找意义，因为我们在黑暗中成长得最快
第一项建议来自伦敦心理治疗师 Lois Pimentel 和英国博尔顿大学正念与平静研究员兼助理教授 Joey Weber。他们鼓励我们在挑战中寻找意义，并认为逆境可以促进人类成长。这建议让我想起了维克多·弗兰克（Viktor Frankl）关于在灾劫中寻找意义的《活出意义来》（Man's Searching for Meaning）。
“我们往往只有在逆境中才得以学习。当事情一切顺利时，我们只是随波逐流前行，对其他一切都视而不见，” 皮门特尔说。Weber 观察到：“我们从痛苦中学习到的知识，远比从快乐中学习到的知识来得更要多。”
记者们可以从这种思维方式中受益，透过调整自己的思维方式，不仅将未来几年视为动盪时期，也视之为成长机会。同时，新闻机构应考虑投资在心理健康和抗逆力支援的计划，支援记者度过困难时期和有所成长。
（2）认识并接受愤怒、焦虑和担忧等负面情绪
意大利认知科学博士 Silvia Paparello 是拥有 25 年经验的瑜珈导师。她认为，要度过艰难时期，首先必须接受许多有损我们身体的情绪的有害本质。她解释：“不确定性、恐惧和愤怒会对我们的身体和神经系统造成损害。”
根据个人经验以及周遭人的经验，我知道不承认自己的情绪会导致倦怠、近乎瘫痪的焦虑，甚至忧鬱。不幸的是，这种拒绝正视负面情绪的状态是现代社会的预设模式，在新闻业尤其普遍。
为了接受愤怒、狂怒或焦虑等难以克服的情绪，记者可考虑尝试躯体疗法，这种疗法可以帮助我们透过调节身体而不是仅仅调节心灵来连结和接受不同的情绪和感觉。
（3） 发展一种以身体为主导的方法来缓解精神压力并舒缓神经系统
Paparello 根据她作为神经学家和瑜伽老师的知识和经验，提倡透过体能锻鍊来缓解压力，并解释活动身体有助于平静我们的心灵。她说，这是因为人类的神经系统的演化过程的结果，是以命令我们的身体逃跑或躲避更大的掠食者的技能，从而保护我们免受危险。
“我们无法隐藏或逃避现代社会的各种危险，但我们的身体仍然有这种冲动，因此快步走对于释放一些危险信号大有裨益。当你的心灵感到困惑和恐惧时，请让你身体的智慧引导你，” 她说。
（4）透过冥想和亲近大自然来让自己保持脚踏实地
为了缓解新闻工作等繁重工作带来的压力和焦虑，来自危地马拉的资深冥想和瑜伽导师 Melissa Coton 建议我们透过日常冥想或类似的练习，将自己专注于当下。这可以帮助我们抑制陷入焦虑沉思的倾向。
她强调了大自然在困难时期给予抚慰和扎根凭据的作用、以健康的食物滋养我们身体的重要性，以及在我们周遭空间创造和谐的价值。韦伯也强调大自然的疗癒特性，引导我们每天 “走进阳光”。
（5）在新闻业和所属社群内建立支援网络
Pimentel 表示，全球局势的恶化，为创建或加入致力于促进团结和爱心的利益共同体、加深人与人之间联繫提供了契机。她相信，这些社群将会成为阻止全世界仇恨和孤立主义蔓延的良方。她说：“我强烈的直觉告诉我，我们将创建和发展社群，因为如果我们孤立地处理这个问题，我们就会崩溃。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共同抵禦四方攻击。”
Weber 指出，“焦虑在孤立中滋长”；这对经常在节奏急速、充满焦虑感、个人主义盛行和竞争激烈的环境中工作的记者来说尤其如此。他鼓励我们花时间与周遭的人建立更深层的连结：“从小事做起：与社群建立联繫、当志工，或纯粹是展开有意义的对话。”
（6）追寻快乐，作为对仇恨的抵抗
近年来，我经常压抑自己的喜乐；因为在全世界数十亿人遭受苦难的情况下，我觉得寻乐是一种放纵。Coton 对这种观点提出了质疑，他认为容许自己感受到快乐是抵抗黑暗的重要形式（我想补充的是，这也是防止倦怠的自我保护）。保罗‧多兰（Paul Dolan）在他的《设计幸福》（Happiness by Design）一书中也指出，要想感到幸福，我们必须在快乐和意义之间找到平衡。如果意义主导了快乐，人们早晚会精疲力尽。
Coton 引用了美州原住民霍皮族（Hopi）长老白鹰的反思：每一次危机都有精神层面和社会层面。“这场危机中有社会需求，但也有精神需求。两者相辅相成。如果没有社会层面，我们就会陷于狂热；但如果没有精神层面，我们就会陷入悲观和苦无意义的境地。”
Coton 续说，抵抗外在攻击的最好方法，是体验快乐和颂读生活。容我再次引用白鹰的话：“在这个困难时期，不要为快乐感到内疚[...] 活在当下，并谨记：人们乃为快乐而抗争 [...]。”
（7）透过当志工，把注意力转投于他人
Coton、Paparello 和 Weber 都强调为他人服务可以产生赋权、平衡和充实自我生活的效果。他们认为，在全球经济紧缩的时代，透过志工服务将注意力从自己转移到他人身上，对需要帮助的人和提供帮助的人都会带来疗癒的效果。志工服务亦可以提醒我们自己和他人世间尚有希望和动力。
例如，如果记者担心粮食贫穷，他们可以去社区厨房当志工。如果他们担心社会缺乏批判性思维，他们可以自愿参加向儿童提供书籍的计划。
（8）在基本人本精神上寻求与他人的联繫，特别是那些持反对意见的人
由于经历过亲人站在政治立场对立面所带来的痛苦、愤怒和失望，我问这些专家如何能在鸿沟巨大的情况下跟他们和解。Coton 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挑战，她温和地建议，这种决裂的时刻提供了一个机会，透过专注于相似之处而不是差异性，可以与他人的人本精神联繫起来。
同样，Weber 建议我们透过关注我们的基本共同兴趣，例如健康或对食物的热爱，而不是政治或对全球事件的不同看法，来维护跟亲人的联繫。
（9）用长远的眼光看待人类进步
为了重燃一定程度的乐观情绪，Coton 鼓励我们从长远的历史视角看待人类的进步，并提醒我们，儘管人类历史充满了暴力，但我们仍得以生存了下来，不断前进，有时甚至能生气勃勃地发展。Weber 则提供了更宏观的视角，他认为收缩期之后总是会出现扩张期。
即使一切都失败了，我们相信，一段激烈的动盪时期之后必将迎来一段平静时期，而这一信念能让我们继续前行。
图片来源：Jeremy Thomas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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