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全球有近 5 亿儿童（约六分之一）生活在冲突地区。儘管儿童佔世界人口的 25%，他们几乎佔全球难民的一半。
在报道冲突地区的儿童时，记者必须注意考虑儿童权利并尽量减低伤害。他们的报道也必须做到 “创伤知情”（trauma-informed）：意指他们的报道须按了解创伤倖存者正在经历的事情为本，并由此引导他们对倖存者的採访和拍摄。
在 IJNet 危机报道论坛最新一节座谈环节上，专门报道冲突地区儿童的独立数码媒体平台 Tiny Hand 创办人 Hadeel Arja 如此解释：“当我们在非常敏感的地区或危机地区工作时，我们的使命和我们的报道不应令儿童的生活变得更加困难。”
Arja 最近发布了一份名为 “儿童为先”（Children First）的新指引，此指引是在 IJNet 阿拉伯语分站的媒体初创辅导中心的支持下製作的，旨在帮助记者以合乎伦理规范的方式去报道冲突地区的儿童。在本次座谈中，Arja 与达特新闻与创伤中心的谘商心理学家 Kate Porterfield 博士一同讨论记者报道冲突地区儿童的最佳实践；座谈并由达特中心学前儿童报道项目的高级顾问、该指引的撰稿人之一 Irene Caselli 主持。
以下，本文整理了她们对冲突中的儿童进行创伤知情报道的见解重点：
了解创伤
该指引提供了来自资深记者、摄影师和心理学家的建议，阐述了处理冲突地区儿童的视觉呈现、报道大屠杀，何时以及如何採访儿童的建议规范，并提供了包括如何在敏感度和客观性之间取得平衡以及保障儿童故事的尊严等专业见解。
了解创伤和创伤知情新闻是报道敏感故事的关键。Porterfield 说：“人类遭遇暴力、无能为力、受伤、经历自然灾害的经历，都为人们和社群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这就是心理学家所说的 “生物-心理-社会-精神印记”。记者必须考虑人类的暴力、残忍和痛苦如何影响一个人的各部分：“他们的身体、他们如何理解意义、他们对世界和彼此的感知，以及他们对更宏大信仰的感觉，” Porterfield 说。“创伤知情的新闻报道会说，‘我将注意到这些人可能在所有这些领域都受到了影响，而当我报道他们、拍摄他们、思考他们时，我会意识到创伤是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
寻求同意
Arja 说，在决定採访儿童时，记者必须遵守一些基本规则。如果父母在场讲述他们的生活或孩子的故事，记者应该先採访他们。
“儿童的同意与成人的同意有很大不同，你也必须关顾经历创伤的成年人是否同意，” Porterfield 说。她建议记者透过提出以下问题来征求同意：“我想讲述你的故事，我想给你拍张照片。但我想暂停一下，和你一起想一想你是否愿意这样做，或者你对此是否有任何疑问。”
Arja 提醒，至关重要的是谨记有一些界线永远不应该踰越。“我们不应该发布儿童讨论被强暴或性骚扰经历或儿童被招募 [加入武装团体] 经历的照片 [或其他媒体]。这可能会将他们置于社会汙名或人身安全的风险中，” 她说。
当记者接触儿童进行採访时，记者应自我介绍并解释他们所做的事情，以及他们希望记录的内容；他们应该解释他们正在编写的故事将在哪里发布，并制造一个受访儿童能感到足够安心地选择表示 “我不想跟你谈” 的环境。
Porterfield 说，记者只能透过 “缓慢、周详的考虑” ，才能防止儿童在将来感到被剥削或后悔分享自己的故事。
例如，Arja 解释，在她对难民营的报道中，父母或监护人可能会在未经儿童完全同意的情况下迫使他们在镜头前发言。“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停止这报道，” 她说。
Porterfield 补充，记者还必须意识到，当成年人讲述自己的创伤时，在场的孩子可能会 “双重暴露” 于创伤中，例如因看到父母陷入困境而感到受伤。这些儿童的生活在他们接受採访之后仍会继续， “一旦某些内容出现在网络上，我们的能追索的空间就很有限。你无法清理互联网。”
关于儿童的视觉呈现
摄影记者在传播冲突地区的故事和景况上有着很关键的角色，他们透过影像聚焦人道主义危机或揭示冲突对平民的暴行。在这些情况下，摄影记者也有责任以创伤知情新闻的视角去拍摄和发布这些影像。
例如，在加萨，自 2023 年 10 月以来，已有近 15,000 名儿童被以色列军方杀害，17,000 人成为孤儿，血淋淋的儿童影像已在网上发布流传并在社交媒体广为传播。Arja 在报道此类情况时订下了她建议的某些 “红线”。“我们不会展示浑身是血的儿童。我们不会在没有父母或法定监护人的情况下拍摄儿童，” 她说。“如果我们想拍摄 [孩子们]……他们应要知道我们要拍摄他们。”
在拍摄冲突中的儿童时，记者应该意识到，对儿童的视觉呈现可能会在抽空脉络的情况下迅速在网上传播和分享。
Porterfield 鼓励记者在分享照片或将其纳入报道之前，首先将自己置于受众和拍摄对象的立场。她说：“你能想像他们想像 20 年后的情景，并说，‘当我们遭遇我们所作的事情时，我是这样的，我为此自豪’ 吗？在两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这位儿童会希望世界上有这张照片吗？”
Arja 特别提及一张特别动人的照片的例子，照片中一名加萨妇女紧抱一个全身被包裹的儿童的被遮盖的遗体，她的脸被双手挡住，造就了一张既尊重创伤倖存者的尊严又充满影响力的照片。“拍摄这张照片非常具有挑战性，因为 Mohammad Saddam（摄影师）正被尸体包围，大概是在医院，会听到四周人们在尖叫、寻找亲人。但他记录了这位女性的真实而充满人性的时刻，” Arja 说。
Porterfield 说，人类对这些冲击性影像的常见生存反应是 “转身并关掉它”。她说，着力避免这类影像的创伤知情摄影因而可以有更强大的力量，因为它们以人们能参与和同理的方式去呈现丧亲与人类的痛苦。
示之愈少，信之弥深，Porterfield 说：“如此，有点吊诡地，你能观看一些如此令人感到失落和悲伤的东西。”
图片来源：Salah Darwish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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