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1月10日,在阿富汗沙漠,《纽约时报》记者大卫·罗德(David Rohde)、阿富汗记者Tahir Luddin及当地司机Asad Mangal在采访路上被塔利班武装分子当作人质绑架。被关押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深山里七个月后,David和 Tahir死里逃生。
之后,大卫·罗德在《纽约时报》上用五篇系列报道,描述了他被塔利班关押七个月的故事。11月12日,罗德在ICFJ华盛顿特区的周年颁奖晚会上,作了一篇主题演讲。
上周,罗德向ICFJ讲述了他的艰苦经历,以及即将出版的关于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书。
告诉我们当你被绑架时,发生了什么。 我们被一位塔利班指挥官邀请去做采访,这位指挥官之前也接受过外国记者的采访,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不幸的是,我们很快被绑架了,被转移到位于巴基斯坦的部落地区,我们在那里被扣押了七个月零十天。
你当时意识到自己会被绑架吗? 我们完全没有任何警觉。我们信任这个指挥官——他给过法国和希腊记者采访的机会。我们认为,只要我们到了见面地点,就会很安全。其实,在达到见面地点前,我们就被这位指挥官的手下绑架了。
为什么你要采访那位塔利班指挥官? 2001年,我准备写一本关于阿富汗和塔利班的书。在敲定这个采访前,我一直在阿富汗南部做报道,我对塔利班在阿富汗南部得到越来越多的支持感到惊讶。这让我觉得还应从塔利班的立场上看问题,这样我的书才能更有深度。我希望把这个塔利班指挥官作为书中的一个角色,来解释为什么2001年以来塔利班又重新壮大崛起。
从你的经历来看,你觉得自己学到了什么? 很明显,去做采访是个错误,我感到很后悔。我非常惊讶,塔利班已变得那么强硬,尤其是在部落地区。阿富汗其他地区的塔利班主要任务是把外国军队赶出阿富汗,但关押我的塔利班有更高的目标,他们希望建立一个横跨穆斯林世界的强硬的伊斯兰酋长国,特别是在瓦齐里斯坦,他们训练自杀式爆炸和制作炸弹,对阿富汗、巴基斯坦和美国都造成了巨大威胁。
九十年代,你报道斯雷布雷尼察大屠杀时,也被波斯尼亚官方拘留过。这样冒生命危险值得吗? 我想这要看具体情况。对一个记者来说,要看具体故事,因情况而异。这是非常个人的行为,所以我觉得记者们更应该自己做决定。
在冲突地区报道时,应该信任谁? 所有当地记者都与外国记者一样出色。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的记者,职业水准都非常稳定,让人印象深刻。应该信任阿富汗同事,信任巴基斯坦同事,正是他们我才活到今天,我一点都不责怪他们使我陷入险境。绝大多数的当地记者都非常专业,完全值得信任。他们才是真正理解这个国家和安全情况的人,这点比外国记者强多了。
当你被抓时,你怎么看待《纽约时报》没有将之公布于众?你觉得自己被遗忘了吗? 是我自己告诉他们不希望将绑架事件公之于众。老实说,这是完全正确的。我支持报社现在的政策——如果家属要求的话,他们不会将事情公开。我从没觉得自己被遗忘,我一直都感到我的家人和同事们正不惜一切地帮我脱困。
你已经在这个地区工作了七年,怎样看阿富汗记者的状况? 我想他们正处在一种被围攻的氛围中。他们成了塔利班和阿富汗的攻击目标,面临的风险比我们大得多,受到的保护却很少。因此,支持他们非常重要。
我们能为阿富汗的新闻界做些什么? 我想培训项目非常有用。独立媒体已经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出现,虽然还没开始做报道,但这是一种正在流行的进步力量。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人民愿意相信有责任的媒体,当他们有机会表达自己的观点时,会非常愿意给电视和广播节目打电话。我想,继续支持他们非常重要。
跟我们讲讲,你与DART中心即将在哥伦比亚大学合作的项目。 我将与许多记者团体一起工作,帮助他们怎样防止被诱拐,以及当事件发生后,如何帮助记者和他们的家人。
你对记者防止被诱拐有什么建议吗? 我只能说,记者们得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小心。记者们并不被看作是一个中立的党派,而是被当成间谍和罪犯。这种想法挺无奈的,因为它阻碍了记者和普通人交谈,因此记者们要更加谨慎。
对于那些被绑架的记者,你有什么话想说? .有耐心,你是正确的、清白无辜的。那些绑架你的人,才是错误的。
记者们怎么应对创伤后遗症? 外国记者,不止是西方记者,在采访地区得不到足够的支持。他们面临非常大的风险和压力,应该得到更多支持。
记者比一般人见到更多的事实,那在政策制定方面,能起到什么作用吗? 我认为记者只需要把他们发现的事实发表出来,把信息公之于众,再由读者、专家和政策决策者根据这些信息做决定。对我们来说,尽量公正地去呈现信息和局面就显得非常重要,我们不应该有其他目标。
你的书进展情况怎样?诱拐事件会影响即将出版的书吗? 现在报纸上的系列报道已经出来了,我也在继续写我的书。进展非常慢,但我已下定决心,一定要完成它。报纸上的系列文章,我描述了塔利班、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现状。我希望书与报纸一样,有着同样的目标和报道口吻,让更多人了解真相。
This story was originally published in English, and translated by Jingyuan and Shuwen